我在山里的日子


1 

每天开车去上班。先上创世路,再上540,然后上磨坊路,再转海鸥路。磨坊路上没有磨坊,海鸥路上不见海,也没有海鸥。只是无尽的路,荒草,绿地,天边的云。

生活把我带到他乡异国。已经很多年了。每天上9:00到5:00 的班。办公桌上,两个大屏幕。软件,数据,报表。曲线。QC’s。咖啡,又是咖啡。你站在霸龙自动咖啡机面前等你的咖啡,咖啡机上的广告视频不厌其烦的说, “une tasse à la fois” (“一杯一杯来”)。你要是年纪越来越大了,那个就应该是你生活的态度。一杯一杯来,一天一天过。再往以前,我在密执根州教书的时候,每次去理发,那个白人理发师老头就是这样跟他的顾客讲话的: “一天一天的过”。人到了一定年纪,有些真理就不再是真理了。毛主席说,“不要吃老本,要立新功”。你要是现在问我,说到立新功的事,我会跟你讲,“你就算了吧!” 这个话,我每天早晨站在咖啡机前从来没有说出来过,即使说出来了,也没人听得懂。即使是在中国说出来了,现在也没有人听得懂。我小时候在中国,我就不懂。小的时候,唯一记得的就是肚子总是饿。看见墙上的标语牌上写的有,“不要吃老本,要立新功”,我就想:“老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,但是如果是可以吃的,那不就是很好的东西吗?也许老本是像烤山芋,烤红薯一样的东西。那为什么不吃呢?我不要听毛主席的话了,我要吃老本”。

上班的路上,总要经过一个冰壶🥌场。平时都是关闭的,只有冬天才有人。季赛到时,连加拿大的人都开车来这里比赛。牌子上写的,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吧。经常有县警察把车停在冰壶俱乐部空空的停车场里,大概是在吃中饭吧,也许是在干别的事。我以前教过一个学生,去伊拉克军事基地服过役的。大学毕业了,去当了州警察,没多久就给解雇了,因为无故叫开车的妇女停车检查,提无理的性要求。

下面是墨菲中士,他的咖啡和甜甜圈都哪里去了呢?大概已经吃完了吧。

Sergeant Murphy, in his blue police car

经冬过夏。晚上到家,伫观云起,坐视日落,又或半弯新月。不觉老之将至。

2

现在时常想起过去的事。想起大学毕业,去地质队教书。地质队在山里,从省城去,长途班车要开一天。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吧。班车长的这个样:

那年我21岁。我长得什么样?是这样的吗?

不像。是这样的吗?

也不像。也许是这位?

这个太民国了,不像不像!

这个是不是?也不完全像。

我当年有一个草绿色帆布箱,还有一个行军包。一起都被丢到车顶的行李架上捆住,就像现在在印度或者孟加拉国坐长途公共车一样。所以还是下面这个照片比较像一些。要是在车顶上再加上一些残雪,天上不要有阳光,只要一些低垂的云,那就跟当时我的情景一模一样了。哇,要踏上去地质队的征途了,我好高兴呀!

3

我去的地质队,在该省的东北面,是个哈尼族,彝族,和回族聚居的地区。城里逢五赶集。到了赶街天,少数民族的马邦从山里下来,从学校旁边的山坡上经过,在办公室就可以听到马帮叮当叮当的铃声。

哈尼族和彝族姑娘都很好看的,用现在的话,就叫做有颜值。这是个哈尼族姑娘。小脸蛋子让高原的太阳晒得红红的。

哈尼族姑娘

现在想起来,不只是哈尼族姑娘这样,高原上的人,人人脸蛋都是红红的两块红斑,没有红斑的只有叭儿狗,洋芋,黄瓜,大葱,和土锅:

彝族姑娘却不一样,皮肤白皙:

彝族姑娘

云南的石林,泸沽湖都是十分美丽的地方,也都是彝族的地方。你要是还没有去过,一定要去泸沽湖。

4

大学毕业时有一个女朋友。我亲爱的阿丽丽。是门当户对的那种啦,是将来要结婚的。双方父母都见过面的。名正言顺。阿丽丽妈妈在在省城银行工作,阿丽丽也在银行工作。阿丽丽的爸爸是省公安厅的法医。全省都有名的。他的书架上,都是法医学的书。我一本也没打开过,怕看见不愿看见的图画和照片,那种法庭上经常展示,看了不会忘记的东西。

这个就是我的阿丽丽了(阿丽丽你好,我爱你!):

阿丽丽

我去了地质队了,和阿丽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。每次有机会回省城,都在阿丽丽家呆着。我好夜里看书,有一晚把沙发背不小心弄倒了,弄出很大的响声来,恐怕把阿丽丽家全家人都惊醒了吧。

地质队大本营在一个山坡上。有一条山沟,地质队在山沟一边,地质队子弟学校在山沟另一边,有一个桥把两边连起来。

我在地质队,和一个四川地质学院的毕业生同住一个宿舍。他喜欢弄半导体。一个桌子上都是拆开的收音机,焊锡,焊锡枪,大大小小的半导体之类的东西。很典型的工科学生。我在学校广播室偶然翻到一片柴可夫斯基天鹅湖的唱片,中国中央乐团演奏的。我鼓动我的同屋把学校的老唱机又修复起来,每天晚上学生回家以后,就在广播室门口,皓月当空,放这个唱片。那以后很多年,每次只要一听到天鹅湖,脑子就发痛。当年没完没了的放,听得太多了。

我们的邻居是一个年轻女老师。叫寇老师。我去地质队之前,我的同屋和她平时没有来往。这个男孩比较腼腆。我去之后就有了两个人了,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。没事就去她的宿舍坐,闲聊。她老家是河南人。她教我用河南话说“蓬蓬勃勃”。你要是河南人,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。你要不是河南人,你去找一个说河南话的,叫他给你念“蓬蓬勃勃”,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。

寇老师去省城外语学院进修英语,一个同班男生要和她交朋友,就这样交了朋友。那个男的年纪比她大不少,和创作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聂耳是一家人。解放这么多年,在昆明金碧路上还有自己的房子。是个世家出生。有一次寇老师带我去那个人家。那个姓聂的人当时不在家。从窗户里,你可以看见金碧路上的车辆行人和街道两旁的梧桐树 【见下面的照片】。聂家房间里有很多的书,很难看见的书。我看见有一本英文的圣经,很爱不释手。问寇老师可不可以借一下。就这样借走了,保存了好长时间,直到寇老师和她的男朋友分手才还回去。世家这个东西,要不是亲眼看见,不能体会到。我在天津也见过这样的人家。和一夜之间暴富的暴发户是两回事。

昆明金碧路

寇老师比我年纪大两岁。她喜欢我。我知道的。但她知道我有女朋友,知道我的女友叫阿丽丽。她经常拿阿丽丽的话题调侃我。经常问我,“你的阿丽丽又给你写信没有”?或者说,“你好久不见阿丽丽,你想她吧”?要是快放假了,她就会说,“马上就要看到你的阿丽丽了,你很激动吧?”

我和寇老师关系特别好,就好像我跟她前生前世就在一起生活过一样的。没有任何隔阂。她父母家在省城。放假和她一起坐车回省城的时候。我会把头放在她胳膊上睡觉。放假在省城,我去她家看她,会在她家冲一个凉。在地质队上,要是赶街天我买来新衣服新裤子,去她寝室,在她面前脱下旧衣服,试穿新衣服,也没有感觉有任何特别的或者不安的地方。是比较奇妙的一种关系。即使是两人单独在一起,我把手放在她的腰上,也不会血压升高,心跳加快,激情澎拜。我知道她喜欢我。我也喜欢她。就是永久永久的那种,所以表面上就像家常饭。

但是我天天讲的都是我的阿丽丽。我的阿丽丽的爸爸是省公安厅的法医。瘦瘦的,两指间总是有一根青烟缭绕的香烟。长得极像美国以前的电影明星Humphrey Bogart.  

阿丽丽跟我发誓。她立志要写一本书,书名要叫做《一个法医的女儿》。 阿丽丽的爸爸有一次在调查的一个案例。有一个水库的工具房经常被偷。管水库的的人就设了连环炸药。结果把自己炸了,两腿都炸下去。听起来很悲惨。他调查的另一个案子是澄江湖里捞起来的一个无头女尸。女子已有身孕的。记不清楚这些案子,阿丽丽的爸爸是不是都破了。

放假的时候我跟阿丽丽家的人去湖上划船。后来又游泳。阿丽丽的父母和两个妹妹都在船上。我的泳装稍短,很多毛发都露着。阿丽丽的爸爸有一个海鸥相机,拍了不少照片。后来想起来,比较羞愧。希望照片没有进刑事档案里面,或者在法庭上展示,或者进了教科书。但是青春年少,心里没有太多想法。水那么清澈,阳光那么灿烂。做一个普通的女婿,即使那么笨拙,也没有什么后悔。

5

我在地质队教初中生,也教高中生。当老师的我,是什么样的?我跟你说吧,我后来认识过一个白人女人。不多说了吧。她有一次跟我直接了当的说,“你是个透明的人”。我恐怕她是对的。但也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。其中一点我是明白的,那就是透明的人不好做老师。连初中生都能看透我。我每次上课走进初三班的教室,教桌上面就有一根树枝做的鞭子。就是修理的特别好,明摆着要你把它当鞭子用的树枝,学生做好了,故意放在讲桌上面给我的。我进了教室,站在那个鞭子面前,沉吟半晌。我的犹豫不决,让学生十分开心。一看见我犹豫,他们就知道他们赢了,知道不管有多犹豫,犹豫多久,我最后会把鞭子拿起来,握在手里,在课堂里走上去,走下来。能猜透老师的心思,让他们欢呼不已。

高中教的什么?别的记不起了,只记得《孔雀东南飞》,还有鲁迅的 《纪念刘和珍君》。鲁迅此文,已经不在现在的中学课本里了,不知道为什么。当年是有的。《纪念刘和珍君》和《为了忘却的纪念》,从前每次读,对先生讲的 “时时有悲愤来袭我的心”,“屠夫们逍遥复逍遥”,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楚感。我现在想想,的确也不好跟高中生讲这些东西。应该放到大学去教。

《孔雀东南飞》不知道还在不在高中的课本里没有。《孔雀东南飞》里面,有 “自挂东南枝,揽衣投清池” 这么两句,很悲惨的事。但是每次讲到这里,那些傻高中生,男男女女,就痴痴的笑。让人心中气恼,但是又拿他们没有办法。

自挂东南枝那个高中班,有一个女生,16岁,名叫李锐。很可爱的女孩,窄窄的小瓜子脸,长长的脖颈,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短马尾辫。浑身细溜溜的,手脚和身上,火柴棍子一样,就是还是一个小女子,就是下面这个样子:

她是当地人,家就在镇上,算是地质学校的寄读。不像别的学生,属于地质队的子弟。地质队的学生都说普通话,李锐和我说话,用当地话。现在想起来,一见我就脸红。

一个下午我在办公室改作业。已经晚了,别的老师都回去了。只剩下一个年轻老师和我在办公室。这个老师四川人,怀孕七八个月了吧。她的办公桌在一个角落里头。李锐探头进门来左右看看,就踮脚尖进来,把一个新保温杯放在我的桌子上,说,“给你的”。说完她才意识到还有别人在办公室。她脸一红。急急忙忙就撤退了。粉粉的小脸的样子,至今还记得。

教师节。学生来给单身老师做卫生。高中女孩子在院子里洗衣服,一边洗,一边唱歌。男生扫地。天气真好,阳光灿烂。洗好的被单和衣服挂在绳子上,在院子里随风飘动,像挂万国旗一样。我在二楼的寝室里,坐在床边,在拉手风琴。拉的是什么记不得了,大概是一个什么俄罗斯民歌吧。宿舍楼两边都是山,山风从大敞四开的窗户一边吹进来,又从敞开的门那边吹出去。从这里我能看见我的学生,男生女生,十六七岁的青少年,在宽敞的院子里,像兰天上在飘的云,地上在刮的风,就是青春呀,喜悦的心情啊,就是情不自禁的喜悦,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要喜悦呢。

李锐先是与别的学生一起在院子里洗衣服,后进到我的寝室来,也来坐在我身边。她头低着。脸上羞涩。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看人。她穿一个白色短袖衫,可以看见没有发育的,平平的小胸脯,也没有带胸罩。一边说话,一边时不时下意识的揪衣领,好像要遮住自己一样。

她问我了很多问题,是些什么问题,大部分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。也许没问什么特别的问题,就是说话吧。我的床的差不多一半吧,堆的都是书。从清华大学王宪钧的《数理逻辑引论》,到沈复的《浮生六记》,五花八门的书都有。

《浮生六记.二》

这些都是老师念的书吗?这么多的书啊!老师喜欢这里吗?过得惯吗?大城市好吗?在北方上学天冷不冷?

春假的时候,全班组织去白水镇的一个回民村玩。去两天。当晚上住一个回民家,在回民村里过夜。为了这个旅行,每个男生准备一辆自行车,每人负责一个女生。我没有自行车。李锐带来一辆她家的自行车。分配人的时候,她只要跟我。跟我就跟我吧,我也很高兴她和我一起。

路有十来公里。山区土路。路太难骑了的时候,就下来推着走。大部分时候,李锐坐在车后架上,双手紧紧攥着我。晚上十几个人住在一个村民家。给人家10块钱,算是土豆饭的钱和住宿。那户人家的老太太十分感激。当时10块钱是不少的钱。一晚都在火塘边喝浓茶,没有怎么好好睡觉,听他们家老人讲他们去麦加朝圣的事情。

早晨去参观回民的清真寺。这个回民村落可以追溯到明朝初年。有比较有趣的历史。清真寺里有很多的绘画墙上的。据记载,泸西县回族,明初随沐英入滇,因军功补乌撒卫千总候,后代马应选移居泸西雀梨树。主要分布在白水镇桃园、巨木、大小红杏、松树地、小河、雀梨树等地,其余散居各地。回民日常服饰与汉族相同,惟宗教界还尊崇教规,逢“礼拜”、“念经”男戴白帽,女戴盖头,阿訇有礼服“绿衣”、“尖顶礼帽”等。又有一说,泸西县回族是随沐英入滇落籍的江南回回和陕西回回,他们主要分布在桃园、卫民、大红杏、大直邑、小河、栗树和巨木村等。

第二天清早去看有名的水库。回城的路上停在一个乡村中学,冲洗我们浑身的泥浆,自行车上浑身的泥浆。从这里到镇上,都是很陡的下坡路,有18个弯。18个弯,当时就这样冲下去。不要命一样的。李锐坐在我身后。紧紧的揪着我。我现在想想。好恐怖啊。就是一个自行车,有刹车吗?刹车还管用吗?为什么要冲呢?当时可能就冲下山沟里去,不但是我,还有这个小李锐,就都会没有命了。

不到两年,我离开了地质队。去上研究生。我要看见我的阿丽丽了!要总在一起了!离开寇老师,我要走啦,我心里很难过。

但是上研究生三年,我去得地方太远,离别的时间太久。我的阿丽丽和别人结了婚。寇老师和我的同屋以及他的满屋子的半导体结了婚。后来有了小孩。两个人也不幸福,这是后来才听说的。

往后的这么多年,时时想到阿丽丽,想到前生有缘的寇老师。再往后,就都淡忘了。扎小马尾巴辫的女孩李锐,当时没把她当回事的,倒是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我心里。

6

我当时追求的是什么呢?我当时不知道,现在也想不起来。脑子里有很多的幻想。都是些什么幻想呢?也都记不清了。我不喜欢地质队,不愿在大山里吗?愿意离开它吗?也不完全是。如果我不喜欢这里,不会是因为山太大,不会是因为地方太遥远。如果我喜欢这里,也不会是因为是山太大,也不会因为是地方太遥远。我真的曾经认真想过,就在地质队结婚成家吧,没什么不好的。就在山里过一辈子吧。

我想去省城吗?也不完全对。我没在那里长大,对它也没有感情。憧憬的是在梧桐树下漫长的街道上漫步,都市的灯光,陌生人从对面走来,擦肩而过,从来没有见过面,没有什么要记住,将来也再不会相遇。这个就是大城市。这个就是都市对我来说的魅力吗?好像是,好像又不是。

我爱阿丽丽,但我想和我的阿丽丽最终成家立业吗?有的时候我觉得我确实想。我的阿丽丽,漂亮又美丽,小巧玲珑,住在省城里,有体面的家,有体面的工作。门当户对。不是很好吗?这是我想要的吗?也不完全对。但它是一种很强烈的憧憬。

我喜欢寇老师。每想到她,我心里就一热。她纵容我,娇惯我,疼爱我。我知道的。和她在一起,我想做什么,就做什么,她都会宽容。在她面前,我没有任何不安的感觉。她的那个男朋友,聂耳家的那个亲戚,最终和她分手了。任何一个人,看见我和寇老师在一起的样子,就会想,他们是朋友。如果这样的话,为什么远方,莫名的远方,为什么在我心里总是在呼唤呢?

7

但是却有一个人,我当时忽略了的,没怎么往心上去的,没有当一回事,长久忘却了的,现在却时时回到心里来的一个人。她就是我的小李锐。16岁。细得跟一个棍子一样,一个短短的小马尾巴紧紧地梳在脑后的女孩。我把她给我的那个保温杯丢到哪里去了?我使劲埋怨她的自行车不好用的时候,她心里头当时是怎么感受?为什么我是这么一个不敏感,粗鲁的人呢?

我每天开车去上班。创世路,540,磨坊路,最后转海鸥路。我总想到李锐。想到她的小脸,脸颊上两个让高原的太阳晒得红红的斑,紧紧短短的小马尾巴辫子。想到在去那个回民村的路上,晚春的时节,坐在我身后。路颠簸得厉害的时候,她把手扶在我的身上。

她聪明,人又纯真而认真。对山里的人来讲,中国考大学是比较艰难的。又如何能和大城市条件好的人拼比呢!不知道她考上大学没有。好的大学还是一般的大学?要是她没有走,会不会被生活淹没了,同时也淹没了那份纯真?小时候我母亲工作的那个医院里,有一个小山。山坡上有一丛鸡冠花。每天清早一起来。只要看见有一个花刚开放,小孩子就老远上去把它摘下来。摘下来干什么呢?又不干什么,就是因为花开了,所以就要去摘,摘完又丢掉了,丢在泥土里,遗弃了,践踏了。作孽啊。

我想念那些日子。不是因为我当时才21岁。我想念那些日子,是因为我现在时时想到那个小小的,我当时忽略了的,细细小小的你。我想要时间倒流,想要回到地质队。不是要从头生活,也不是因为那样就可以重新梦想,暑假的时候坐车去省城见阿丽丽。只是想要你坐在我身边,让夏日就这样流逝,永不终止。只是想要再做一次听众,再听一遍你对我讲的话。只是这次听,心中没有杂念,耳中没有干扰,也不拉那个该死的手风琴。只想聆听小小的你,只想让你感觉到,在你人生初萌时,用很大的勇气,用轻声细语的形式第一次迈出的人生小小的步子时,你不是在一人自语,而是有人聆听。让你知道,这世上只要有爱,就有爱的回报。

你如今在哪里?生活怎样?我只想要你知道,我怀念那些日子,在我心中,永远不会忘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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